2015年7月31日 星期五

2015/7/31 反課綱靜坐


「日頭一爬上山,就會使轉去啦」



──滅火器樂團〈島嶼天光〉
2015年金曲獎  最佳歌曲


在現場,旁邊是一群阿姨阿伯,看起來待了很久,全副武裝的帶了大片的帆布、薄被和紙箱。夜深了,她問我們能不能往帳篷再一進去一點,他們也想進來。

當我們還為在寫詩的全開大紙前聊天、滑手機時,幾個阿姨已經鋪好帆布,把沉甸甸的背包壓平、放妥,準備睡覺了。我聽見他們討論著,誰的腳要朝哪邊、誰該睡過去點,這樣才能在簡陋的地墊上塞下所有要守夜的人。

他們的後面,是同樣不能與家人團聚的警察,與我們只隔著矮矮的一堵橘色路障,坐在塑膠椅上,低頭滑手機,或手撐著下巴,我總也想跟他們說聲辛苦了。從他們一字排開的方向望過去,是條小巷,月色很亮。

期間,我聽了李昂老師的講話、聽白芯羽唱歌。她唱島嶼天光的時候,我不斷想起,跟每天為你讀一首詩去星據點時,小小的空間,大家都能共同合聲的感動。但有句歌詞,我始終不明白:「日頭一爬上山,就會使轉去啦」(太陽一爬上山,就可以回去了)。只是簡單的想,也許太陽上山、天色漸亮只是種隱喻吧,象徵希望的到來之類的。

今天與那群阿姨談話,才知道,不全然是。

接近十點,有位阿姨屈膝坐著,突然對我們說:「你們不可以走喔。」她說,前年318,她們也在現場,某個守完夜的清晨,她們正吃早餐,警方就突然開始清場。她說:「他們都趁晚上或一早,人最少的時候,就開始請我們離開。」阿姨可能沒辦法用太艱澀的字詞,甚麼「清場」、「驅離」,於是說得很婉轉。「你們不可以走喔」解釋完,她又強調了一次。

我看見他身上的黑色T-Shirt,印著對於某個政黨的尖銳控訴,是我不能任意穿上身被父母看到的那種。阿姨跟我說完後,就躺上紙板,睡了。

跟她說完話,我剛好看見,兩個便衣警察深著黑衣,穿過警察人牆,走進來在拒馬前來回逡巡。我忽然理解了,那句歌詞,根本就不是什麼隱喻,而是真真實實的描寫。

「日頭一爬上山,就會使轉去啦」那是真真實實的描寫。從政府方的角度來說,不在人力最少的時候驅離,該甚麼時候驅離?不在夜色最深、最看不清楚的時候清場,該甚麼時候清場?那些阿姨、阿伯,他們有家、有床、有遮風避雨的住所,他們深知夜晚是最危險的時候,卻仍願意在這裡,就著單薄的地舖,想辦法擠,就為了守過今夜。他們大可站上台說說話就離開、拿幾個熱包子就走,但他們沒有。

我仍然沒有辦法履行對阿姨的承諾,只能在門禁前回到家,坐在這敲鍵盤。離開前,我看見門口鐵拒馬上插滿白花,哀悼的氛圍。我想起另一個阿姨,台上唱歌的時候,她說,覺得台上不適合這樣吵鬧,那個學生死了耶,犧牲了一條命,我們應該靜靜的、沉澱一下才行。我想著阿姨的話,跟她認真膠著的語氣,插上我的白玫瑰。

不知道阿姨什麼時候會看見那片在門口的花牆,也許幾個小時後、也許幾天後吧。但無論如何,總希望,他們看見時,是心滿意足的離開。不只守住夜,也守住他們想要保護的理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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