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5月2日 星期六

抱歉我來晚了

〈多年後,那個春暖花開的星期二早晨〉

溫暖、柔軟、靜謐,亮白色的光灑進來,還帶了一絲黑夜的影子。這是星期二的早晨,我想,今日好像要進公司,完成一件有一點點挑戰性但我很喜愛的工作,完整的一天,我如此潔淨明亮。

睜開眼。

然後看到垃圾桶,桶後的書櫃散亂塞著雜物,像馬賽克拼貼,書櫃底,一些些灰塵爬在地上,慘白的日光燈,深夜籠罩。這是星期一的晚上。下班前被主管要求改稿,糟糕的今天還沒有過完,我累極,剛加完班,澡都還沒洗、隱形眼鏡還沒摘就累倒在床上。

想起,我是一個失戀的人。剛剛的小睡,只過了十五分鐘。

為什麼只有十五分鐘?對於自己連美好的夢境都留不住,感到生氣又難過。

最近一直做好夢,夢到他跟我求婚、夢到與他手牽手走在大街上,午後的陽光那麼溫柔。

對於夢境也難過,觸景傷情的狀況已經夠多,連睡醒都要幻滅,連夢都要跟著那些我們走過的路、一起吃過的餐廳欺負我。

痛苦的那天,我打給好朋友,我們相識超過10年,我從沒在他面前哭過,然而那天我沒辦法好好講話,我說「對不起」,他說「好沒關係,哭出來就好」。我只是痛哭,一口一口吸氣,一口一口吐氣,大滴大滴的眼淚就跟著滾出去,手裡握緊的衛生紙,濕濕黏黏。

我說我好想跳過去,我想到常去的大學運動場,有一個沙坑,上面是粉紅色的pu粒,如果我的人生是一條直線,我好想跳過這一段,直接到恢復了、走出來的時候。但一想到走出來的那天沒有他,想到複合是妄想,我又感覺痛苦,像是被自己背叛。

我就是沒有辦法接受,看他穿著大衣我們走在午後街頭的景象不會再重演了,沒有辦法接受我們說好要結婚,討論了各自想生幾個小孩,但他突然告訴我他還不想負責。

有時候,閨蜜們的話很有用,她們會數落他的罪衍,說他不夠成熟,你值得更好的,你們一起獵巫,一起把他釘到十字架上。喝完酒的剎那你會覺得自己好很多,但回到家,安靜下來,妳又祈禱他重生。


以上的內容寫於2018年3月,剛剛翻閱Evernote偶然讀到。那時剛跟前男友分手兩個月,還沒下定決心考東華,還沒有跟夜行在一起,那時常常喝酒、常常快樂、也常常突然理解,失戀的黑洞不會因為朋友或酒精的陪伴不見,只是蓋住了,像魔術師用手巾蓋住帽子,那個能抽出小白兔、能抽鴿子,那個能抽出無比巨大的痛苦的黑洞,不會消失。

今天再看到過往的自己,想對當時的自己道歉,嘿,抱歉來晚了。我跳過了沙坑,抱歉可能不如妳想像,我比過往更憂鬱了,我的日子沒有春暖花開,跟朋友感情變差了,跟家人變得疏離,跟夜行也經歷過幾次感情或性愛上的觸礁。外面的天暗了下來,我不知道未來我會如何,是不是能有一天迎來春暖花開的星期二早晨,但目前過得還可以。想摸摸妳的頭,抱歉來晚了,妳辛苦了。